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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从心并不知道,在原本的故事中,九婴暴动破封而出,恰好是这些参与外门考核的弟子深入山林之时。
因为没能提前发现九婴之祸,这一批弟子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一部分弟子明哲保身逃离此地、返回宗门报信,一部分弟子退守桐冠城,与将士们共同作最后的抗争。但是众弟子不清楚九婴之祸背后潜藏的巨大阴影,桐冠城的百姓又怨怼他们不知轻重引动了九婴。双方难以磨合,再加上从北荒山逃离的弟子多擅实战,辅修阵法符箓的弟子死伤惨重,因此仙家弟子基本被排除在守城计划之外。
没有北荒山崖谷之上的惊天一剑,九婴并未伤重,幕后之人自然没有二度出手,将九婴炼化为魔气作骨的恶蛟。
没有仙凡两界放下成见后的合作,便没有某位符修弟子为了安慰情绪低落的凡人而一拍脑门,想出给火符赋予除魔特性的绝顶妙计。
命运在遇见某个节点的关头悄无声息地拐了一个弯,本该驶向破灭悲剧的轨道通往了未知的方向。
而如今,镇守桐冠城的仙家弟子们还对命运的变化一无所知,他们将礌石炮推上了城墙,填装烙印着穿透符文的弹药,升起了笼罩全城的护城大阵。一切准备就绪后,守城队的弟子也没闲散下来,前哨组轮流值守,不间断地传回北荒山的情报信息。符文组更是快马加鞭,赶制弹药。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安定下来的紧绷感里,唯恐自己还做得不够多,只能再努力一点,再尽心一点。
因此,当远处传来阵阵凄厉诡异、恍若婴儿啼哭的咆哮嘶鸣之时,众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恐惧,反而是尘埃落定的安心。
尽人事,听天命。修真问道之人往往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自己可以到的一切事情,即便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也已经无愧于心。
“清在上啊——!”直到一声破音的尖叫传来,某位不顾风度的弟子站在城墙上嘶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什么鬼东西?不就是九婴吗?大家不是都在宋道友给出的留影石里见过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众弟子恨铁不成钢,想要踹那扰乱军心的弟子一脚。谁知几名弟子御剑凌空后,窥见远处蠕动而来的巨大黑影,竟也瞠目结舌,险些崩溃得大喊大叫。
“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九婴吗?九婴不长这样啊!”
眼见着这些个仙风道骨、仪表堂堂的上宗弟子们吓得人仰马翻,守城的将士们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慌乱与恐惧。
其实,也无怪乎这些弟子如此失态,实在是因为就算是他们也从没见过如此狰狞恐怖的怪物——那本就面目狰狞的远古凶兽此时已经完全褪去了蛇类动物该有的体态,蛇躯膨胀了近一倍不止。九个蛇颅中的个已经被诛邪之剑砸成了泥泞的血肉,却还仍旧如活物般蠕动着。而更为吓人的是九婴九首交接之处的中段,强行挣脱诛邪之剑的后果便是庞大的蛇躯自交接处撕裂,露出内里翻滚着鲜红的血肉。
而当这副面貌的怪蛇和漆黑的魔气拧和纠缠在一起,残破的蛇颅生出漆黑的龙角,淋漓的肉筋和浑浊不详的黑雾拧作一体……与其说是“难看丑陋”,倒不如说是一种更让人难受的怪异感沉甸甸地挤压在众人的心口,令人呼吸不畅,如鲠在喉。
雨,越下越大了。
看清九婴面貌的几名弟子各个脸色苍白,甚至有人忍不住攥拳抵唇,强行摁捺住几欲作呕的咽喉。
“先锋队和陷落队并没有失败。”一名弟子惨然道,“诛邪之剑的确击中了九婴,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九婴变成了这般模样……”
眼前的九婴,真的还是活物吗?如果不是,他们还有办法让九婴“死亡”吗?
他们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九婴变成了这般模样都还能“活着”,那“死亡”真的能让一切归于尘土吗?
面对一个很可能“不死”的怪物,原本还安慰自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弟子们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绝望之感。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沉溺于这种情绪之中,一声“咻”的嗡鸣打断了他们的思绪。灰蒙蒙的大雨浇灭了机拓拉闸扭转的吱嘎声,只留下一声宛如鸟叫的长鸣。
那声音太过尖锐,在细密的雨声中都显得如此清晰分明。直到礌石炮在九婴的其中一个蛇颅上炸裂,擦出点点星火之时,众人才恍然回神。
“他娘的,这么硬的骨头!”城墙上,齐照天指挥着四名将士装填弹药,发现周围鸦雀无声时还满脸不爽地回头吼道,“你们发什么傻啊?!还不快干它个爹的!不然等长老过来后看你们跟呆头鹅一样的发呆淋雨吗?!”
齐照天可不怕九婴这扭曲可怖的模样,身为齐家嫡系的继承人,他从小到大的必修课就是观摩各种死得奇形怪状、面目全非的恶灵妖怪。别人或许会恐惧这种“死后还活过来”的东西,但齐照天不会。身为齐南通的后人,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在解决这种死后还活蹦乱跳的怪东西。
虽然齐照天骂得很粗俗,但他的话语却像一点灵光般点亮了众弟子的心。没错啊,他们根本不需要“杀死”或者“战胜”九婴,宋道友交付给他们的任务只是守好城池,等待长老到来而已。他们何必给自己树立非要“杀死”九婴的门槛,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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