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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绿蒂坎伯坐在和丈夫乔共用的一张双人床上,向下看营手中的东西。她刚从商店回来,就是那家多娜特伦顿常光顾的商店。她的手脚和面颊麻木、冰凉,好像她刚和乔在外面来了很长时间的雪地汽车。但明天就是七月一日了,雪地汽车正整洁地停放在后车棚里,防水帆布也早已收了起来。
不可能,肯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但是没有什么错,她已经检查了好几次,没有什么错。
毕竟,这总要发生在什么人身上,不是吗?
是的,当然是,发生在什么人身上,但在她身上?
她可以听见乔在车库里重重地敲打着什么,那是一种高高的钟一般的声音,一路撞进酷热的午后。
那声音好像是一把锤子正在敲击薄金属的声音,它停了,接着隐约传来:“可恶!”
锤声又开始了,又是一段长长的停顿,然后是她丈夫的一声吆喝:“布莱特!”
每当他这样提高嗓门对他们的儿子大声吆喝时,她总有一点战战兢兢。
布赖特很爱他的父亲,但沙绿蒂一直不能确定乔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儿子的。这事情一想起来就让人害怕,但它却很真实。两年前,她曾做过一个可怕的恶梦,她想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梦,丈夫把一根干草叉直直地插进布莱特的胸膛,叉尖穿过他的身体,把背后的t恤撑了出来,像一根帐篷杆正把帆布支向天空。梦中的丈夫说,我喊小惠子下来,他就是不下来。她惊醒过来,现实中的丈夫就躺在身边,穿着一条拳击短裤,像头熊那样睡着。那时,月光正穿过窗户照落在她坐的床上,那是一片冰冷、漠然的光。
她终于开始明白,在一只青面黄牙的怪物面前,在一只发怒的上帝派下来吃尽粗鲁和疾病的生灵的怪物面前,一个人会感到多么恐惧。结婚以来,乔已经对她动过几次手,她也学乖了。也许她不是天才,但她的母亲也从来没有生过蠢才。现在乔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很少争辩,她想布莱特也一样,但她还是为他担心。
她走到窗前,正看见布莱特穿过院子跑进谷仓,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库乔。
隐约的一声:“帮我拿好,布莱特。”
更隐约的一声:“好的,爸爸。”
重击声又开始了,是那种无情的冰凿声:叮!叮!叮!她想象着,布莱特可能正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什么东西——大概是一把冰凿子对准着一种什么冻着的支撑物,或者,是一根粗方钉对准锁舌,她的丈夫,嘴上斜叼着一支烟,t恤的袖子卷着,正抡着一把五磅重的小马锤,重重地敲着,如果他喝醉了,准星有一点歪
脑海中她听见布莱特痛苦的哀号——铁锤已经把他的手砸烂,砸成一滩殷红、破碎的肉酱,她拼命伸手向面前挡去,不愿意看见这一幅惨景
她看着手里那样东西,考虑怎样才能用好它。现在她最想做的是去康涅狄克州看自己的妹妹霍莉。六年了,那是在年的夏天,她还记得很清楚,除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外,那是一个很糟糕的夏天。
布莱特开始在夜间闹麻烦,烦躁不安地做恶梦,而且越来越多地梦游。
也是同一年,乔开始大量酗酒。布莱特的不宁夜和梦游终于结束了,但乔酗酒的习惯却没有。
那时布莱特只有四岁,现在他十岁了,可能已经记不清结婚六年的霍莉阿姨了。
十六个月前她曾问过丈夫,想不想出去度假,感受一下康涅狄克州的生活,但他并不十分喜欢旅游,他觉得在罗克堡这地呆着就很好。每年他和老酒鬼加利佩尔维尔,还有其他一帮人,要北上去穆斯黑德湖附近去猎鹿。
去年十一月,他曾想带布莱特一起去,但由于她出面干涉,泰德没有去。她不想让儿子花两个星期时间和这帮男人混在一起,听得满耳都是关于性的粗野谈笑,看着他们终日醉酒,最后变成一群野兽。他们整日背着枪,荷着弹,不管身上有没有穿橘色的荧光帽子和马甲,总有一天会有人受伤,这个人不应该是布莱特——她的儿子。
锤沉沉地、有节奏地向钢铁物砸着。它停了。她出了一口气,然后它又开始了。
她知道总有一天布莱特会跟他们去,在她看来,他就完了。他会成为他们俱乐部的一员,那时,她只会更像个厨房里的苦工,每日的生活只是让这个俱乐部的房子保持干净。是的,这一天会来的,她知道,也非常苦恼,但她至少还可以把这种事再推迟一年。
那么今年呢?她能在十一月把他留在家里吗?大概不能了,但不管怎么说,今年会好些——不是一切都好,但至少会好些——只要她可以先带布莱特去康涅狄克州,让他看看那些那些
噢,说出来吧,只对自己。
(那些作面人是怎样生活的。)
只要乔同意他们去但考虑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乔可以一个人出去找他的那些朋友,但她则不能,甚至一路照看着布莱特一起也不行,这是他们婚姻的一条基本原则。然而她又止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他一起去又能有多好,如果没有他坐在霍莉的厨房里,用一双无礼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霍莉的占姆。当然,如果没有他不耐烦地想走,而且最后霍莉和吉姆也不耐烦地想他们走,也许会更好。
她和布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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