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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时,贞筠轻声道:“谢谢。”
语罢后,她又觉尴尬,忙道:“要是真的无事,我会去请罪。”
谢丕摆摆手:“我也是为自己考虑,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然而,乌飞兔走,时光转瞬即逝,六天过去了,别说大灾了,小灾都没影儿。将官怨声载道,说话也是夹枪带棒。就连女官内部也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们疑神疑鬼?”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坑害我们,给老鼠下了药?”
“这不动也就罢了,万一到第八日,百姓回去途中地龙翻身,这岂非要生灵涂炭?”
纠结、担忧、畏惧搅成一团,贞筠却不能显露出来,白日她镇定如常:“休要瞎想。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旁的事不需我们想,想也无用!”
可到了夜间,她也难以安枕,大家吃尽了苦头,就是想谋一个前程,要是在最后捅了篓子,惹出了笑话,等于是前功尽弃。她说不定还会连累阿越,政敌又会拿她的事做筏子,那时该怎么办呢?到了天乍亮时,她才勉强睡过去。不知过去了多久,大地便发生了剧烈的晃动。
贞筠霍然睁开眼,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帐外传来了击鼓声,守夜侍卫在大声叫喊:“大家不要惊慌,切莫四处奔走,大人看好孩子!”
她打了个激灵,连忙披衣起身,刚出帐篷,就看到远处的山石如洪流倾泻而下,堵塞了道路,顷刻间将山下的村落淹没。人群拥在一起,大家在晨曦中,眺望着家乡。谢丕继续安抚百姓:“大家莫慌,我们都在这儿,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
幸好,先前的布置都派上了用场,未出现人员伤亡,只有一匹马受惊跑出去,现在还没找回来。自此以后,贞筠惊奇地发现,将官们再没以戏谑调笑的口气,和年轻女官们说话。甚至有人还来找她们请教,问还有没有辨识地震先兆的办法。贞筠再三告诫,不可骄横,不必逞口舌之快。她们也不藏私,将从西洋人那里了解的知识,全部倾囊相授。
暴民打不倒她们,同僚的偏见也压不跨她们,幕后之人眼见无计可施,终于又动起了讹言的主意。
闲言碎语不知从何处传来:“为什么会余震不断,正是因牝鸡司晨,阴盛阳衰的缘故。只有将她们都撵走了,才能平息上苍的怒火。”
“你们想想,妇人都会来葵水,那葵水的带子,肯定也丢在营地了,那多晦气呐。怎能不招灾呢?”
此言可谓歹毒至极,直接将女子的存在打成了原罪。并且,民间本就视葵水如污秽,一旦百姓真信了,后果不堪设想。
贞筠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彻查。谢丕却阻止了她,他道:“你道这话,我是怎么知道的?”
贞筠哼道:“还能怎么知道,想是有心人在你面前嚼舌根。”
谢丕道:“的确是有心人,但却不是嚼舌根。”
原来,是有人把这话传到族老耳朵中,族老见多识广,一听就知道有人煽风点火,他一面遣儿孙混进去打探,一面亲自求见谢丕来提醒。
贞筠闻言怔住了,她睁大眼睛:“你是说,他们根本就不信。”
谢丕点点头,道:“这就是以心换心啊。这下放心了吧。”
贞筠的眼眶发湿,被调戏、被质疑时,她的心都毫无波动,可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却能让她激荡不已。
她重重地点头:“必不负所托。”
至此之后,女官们看顾孤儿,施医赠药,更加用心。她们终于用自己的智慧、勇气和仁善立稳了脚跟。
京中,收到奏报的朱厚照一时默然。月池只是一笑,便起身更衣。
今天正是刘瑾的九十大寿。他的宅院经多次扩建,如今也颇具规模。月池乘轿而去,远远就听到丝竹笑闹之声。她掀帘望去,只见宅邸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空中花焰如火,纷纷灿烂,尔顷散落又如星陨。门前至今还在围着人群,有小官小吏,有贩夫走卒,还有和尚道士。奇怪的是,刘府的下人也没来驱赶。不多时,刘瑾竟然出来了,他一身蟒袍,腰束玉带,杵着一根沉香拐,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前。魏彬搀扶着他,张文冕手捧锦盒。
轿夫道:“这是在撒喜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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