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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子是买活军的正丁,素质不可能差了,也是心里有事,一下才没反应过来,此时猛然醒悟,“是了!再是深山也没有不修路的道理——一般实在修不了路的,都会把人带到山下去,甚至连番族都不住在不通路的深山中了……”
在买地这点的确不假,仔细想想,人都不傻,哪怕是土番,让他下山去平地种田,过上买活军的活死人那样的日子,除了头人又有谁不愿意?买活军又不歧视土番,各种政策一视同仁,有下山的机会为什么不去?现在买地的人口越来越多,但山区人口反而是变少了,多为在官道周围聚居,不像是从前,哪怕是深山老林都有人住。那时候是人口多了,田地不够分,只好人随田走,哪里有田去哪里,先把肚子填饱再论其他。可现在,南洋占城港、鸡笼岛、吕宋岛,这三处新开辟了多少良田?只要敢闯,根本不用进山也是大把田种,收成好、产出多,更不必说种田之外那大把大把的工作岗位了。
“当然,从两湖道入蜀,水路正在疏通,但陆路也一定要修造的,这都不用六姐发话,是必然的事情。”
别看李谦之混不上买活军正丁,但毕竟也是知识教祭司,政治上的见识也是有的,山子也是豁然开朗,“是了,木栈道爱朽坏,过不得重物,自古以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我们买活军也不同别人——我们有药火呀!”
“就是这个理了,今儿我来的时候,走那一段路,我就寻思,其实可以就按石洞来定线,直接把那块的山壁炸出个凹槽来,硬生生地修一条路——再怎么说,那是石路啊,再给埋几根石柱子,水泥硬化一下,可不就比现在要好多了,就算再难爬,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不是?”
李谦之絮絮叨叨,把自己心中的想头都给说出来了,还比划给山子看,“当时我下山去云县的时候,修路队就在我们那里的木栈道上勘测,说是比起修盘山道,这样直接炸开,做成个‘老虎嘴’的样式,还更省工省料,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在这个修路技术也早已成熟了吧?”
他这几句话,就勾勒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从木栈道变为石路,别看只是几段路数百米,对本地居民来说却是有太大的不同了!至少从此出行将不再是有生命危险的壮举,只要是当年的小伙子大姑娘,禁得住跋涉之苦,都拥有了出行的自由!山子的呼吸一下就粗重了起来,但很快又化为了一声叹息,他对这个话题也失去了兴致,“嗯……早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李谦之能明白他的惦记,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不过,不论村子是否还安好,这条路其实倒都是必修的,衙门必须要维持一条通过三峡的陆路,以免水路被封锁之后,无法抵达锦官城,蜀中关起门来成一统,久攻难下……
不过,走陆路也绕不开剑门关,就不知道现在剑门关局势如何,那里的守将又做什么想法了,但有一点是极好的,或许可以避免硬仗,那就是衙门在叙州早已有了布局,这巴蜀是否可以不战而下、传檄而定,主要就看叙州衙门,这几年在蜀中发展得如何了……
灶台中烧过的草木灰,掏出来做了两人的铺垫,带来了融融暖意,在寒冷的山中,这份热源是十足宝贵的,跋涉了一日,又经过几番惊险,李谦之便是再想思考太多,也没了心力,转眼间沉沉睡去,也顾不得留心山子是否辗转反侧,久久未曾入眠。反正第二日侵晨,他起身时山子是已经在洗漱了,两人就着昨夜的温水,草草吃了早饭,当即起身赶路,一路上听得周围深山中鸟叫凄切,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跟从他们有一阵子方才消失,再加上浓雾盖日,只觉得山中凄离,仿佛天地间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便再没有其余人迹,全都是心怀叵测的野兽窥伺一般。
如此走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山路开始周旋往下了,山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对李谦之说道,“昨天我们在窝棚处生了火,如果有人,当可以看到烟,会出来等候,看看旅客的来路的……”
但走到现在,连人都没有,看来村子里的确是出事了,李谦之紧闭双唇,和山子一起加快脚步,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果然见到半山腰上有一处平缓之地,其中隐约还能见到田间阡陌,只是如今已长满了荒草,又有土屋十数,有些却已成倒塌之相,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加快脚步,山子几乎是奔跑到了村子里,李谦之走到的时候,他正从一间屋子里出来,面有惘然之色,对李谦之摇了摇头,“没人了,都走了……”
李谦之心底也是一沉,正要措辞安慰山子,环绕院子里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转悠了一圈,对山子道,“确实没人了——可你看,连蓑衣、斗笠都没有了,车也没了,门窗却都还在,没有被拆卸的痕迹——”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因为如果是人被掠走了,这些东西必然来不及带走,当然也留不到这会儿,后续胜利者会来搜掠,甚至连门窗都不会放过,必然要拆卸下来,这都是费细工的东西,门板可以当挑子运货,而窗户更不必说了,整扇拆下来,到家安上就能用,不能用当劈柴也是好的。如今门窗都安然无恙,甚至屋内的桌子和床都还在,只是细软不见了,可见村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多数是自行离去,并不仓促,留下的都是不好走山路搬运长久的大件家什。
山子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很显然,他刚才也注意到了这点,只是不敢抱有太大希望,这才没有点出,他也跟着转悠了一圈,又提出了一个疑问,“但,人呢?我们是从县里过来的,没听说村里有人迁出来啊——”
从村里到外头,两个方向有路,往东的道路必然经过山子和李谦之的,往西则要经过夷人的地盘,基本是走不通的,那这些人去了何处呢?李谦之和山子对视了一眼,很快下了决定,“去其它两个村子看看!”
两日后,疑惑的两人再次站在了山子老家村口:另外两个村子,也呈现出荒废姿态,这也解释了栈道的失修,都没人住了,可不就没人照管了吗?只是这些大活人都迁去了哪里?就算是经过夷人的地盘下山去了,那些夷人为什么不来搜刮一下遗留物,或者把汉人的熟田接手过来打理呢?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全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任务倒是一个都没完成,山子和李谦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或者,两人都是胆大包天,同时泛起了一个非常冒险的想法。
“要不……我们悄悄去夷人的山头看看,看看那边的夷人,又在搞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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