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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干瘦的手指着照片,说:“那就是你们说的咧,脬子滩,是不是那个事?”
她的口音有点重,谢萦没听清,本能地追问:“什么滩?”
陈嫲嫲重复了好几次,谢萦和兰朔都是一脸茫然。她又不会写这个字,最后还是到隔壁,指了院里养的猪仔,连比带划才说明白。
所谓的脬子,其实就是是猪的膀胱。
脬子有一定入药的功效,但放在以前,物质匮乏的时候,因为它韧性强不易破,一般是被用来做热水袋的。里面满满当当灌了热水,很久也不会变凉。
——怎么会有人给一处水滩起名叫“脬子”呢?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可能离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谢萦暂且按捺了好奇,请求陈嫲嫲再多说些关于“脬子滩”的事情。
陈嫲嫲却摇了摇头,说脬子滩的事,她现在是说不出来的,得需要过一次阴。
门窗关紧,又闭了灯,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只塑料拖鞋摆在她床下,一正一反,据说这代表着一脚踏进阴间,再返回人间,如果两只鞋冲着同一方向,过阴的人就回不来了。
谢萦和兰朔屏息静气地坐在一边,兰朔就不用说了,谢萦也没见过这种“通灵”的场面,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不知静了多久,久到两人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陈嫲嫲突然开口,发出“啊”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把两人都惊了一跳,还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谢萦差点直接冲过去——而陈嫲嫲又接连叫了几声,有时“啊”,有时又“呦”“喝”“嗨”,像是在吆喝一样。
语调高亢,短促有力,像唱歌,但空有节奏,调子却很乱,不如说是一声一声的呐喊。
两人不明所以,但也只好坐在原地听着。
婆婆吆喝了几句,曲子开始渐渐有了调子,直到连绵的、意义不明的呐喊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连贯的、清晰的词语。
“脬子滩,鬼门关!”
一句歌词出口,电光火石间,谢萦终于明白了她在唱的是什么。
“这是船工号子!”
船工号子是河上船工劳动时吆喝的曲子,叫“号子”比起曲调,本来就更更注重节奏和呐喊,像口号。
婆婆紧闭着眼睛,声音嘶哑地喊叫着,短促的“呦”“喝”“嗨”之中夹杂着歌词。
一声的号子,我一身的胆!
妹妹下河洗茼蒿,十指尖尖水上漂。
哥哥纤绳九丈三,半条白布肩上栓。
船过阴滩啊,人心寒!
上一滩,逮一餐,一生只得半饱饭。
代代尸骨埋江底,上岸来把新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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