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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尊素也想尽快开海。
这一年多来,他亲眼看见郑海珠这个小小民女,做成了不少事,身为骄傲的东林学派精英,未免时而惊叹时而哂然。
有时因公务去应天府,官场应酬中,他甚至对那些只热衷于交流朝堂轶事、宫闱秘辛乃至勾心斗角经验的同僚,开始厌恶起来。
包括一些同为东林学派的人。
在黄尊素冷眼旁观中,他们遇事只论派别、不看是非。
唾沫星子喷得康慨激昂、天花乱坠,却是只对时局火上浇油,不为苍生雪中送炭。
黄尊素不希望自己苦读经年,最终变成这样于社稷有百害而无一用的昏臣。
至少,在如今这般契机下,他可以努力让府库的银子多些,让商贾做生意也便利些,让松江再繁华些。
走出庄知府的值房,黄尊素对郑海珠温言道:“郑姑娘,宗羲不敢与我讲,却和他母亲说了好几次,想去你们学校读书。”
郑海珠笑道:“姚先生带他看了几次卢公子上格致课,他就入迷了。最近更是常去看卢公子打铁、造枪管。黄老爷放心,我与宗羲讲过,还是好好地读四书五经。将来中进士做官,不妨碍钻研火器兵法几何算术,徐翰林就是榜样。”
黄尊素眉心一动:“内子此前去看徐家媳妇,得知徐翰林初秋要回乡省亲,她知会你了吧?”
郑海珠会意地点头:“姚先生一早就说了,所以我们这两日,让戚总兵来训家丁的几位军爷,试射卢公子和镇江铁匠做完的合机铳,准备届时请徐翰林来看。”
又指指身边的郑芝龙道:“一官这回辛苦,还从月港去了濠境,弄来一种纺锤炮的图纸。葛师傅他们镇江丹阳人,虽是铁匠,却有祖传的铜铁合铸的方子,正好可以琢磨琢磨炮管。”
黄尊素看向郑芝龙,赞许道:“厉害,这也能弄来。”
“谢黄老爷夸奖,小的长在濠境,知晓弗朗基人在那里有炮厂。此一回也是运气,碰巧里头一个明人匠头被弗朗基人欺压,在火头上,小的花了些钱,他就给小的画了个大概。”
黄尊素拍拍郑芝龙的肩膀,对郑海珠道:“待徐翰林到松江,我去拜见时,要细说上海开关之事,恳请他回京后也上书,看看能否添一把柴。言谈中,我会先替你把火器的事提一提,由头是,松江府像漳州月港那样开关的话,海防之责更重,金山卫、吴淞港,总不能没有枪炮吧。然后,你再去请徐翰林,详谈。”
郑海珠就喜欢黄尊素这种逐渐明显起来的为官画风,并不油滑腻味,但对于体制内如何找人、如何促进办成正事,套路娴熟。
她于是趁此火候,提了一个自己琢磨很久的事:“黄老爷,我们学校教几何的先生,说徐翰林门下有一位爱徒,姓孙,名讳上元下化,也醉心西学,尤爱参研西人战事中的火攻之法。若能请来松江,不亦善哉?象升和芝龙都是后辈,初入门而已,象升明年又要去乡试了,科举毕竟才是他的正途嘛。”
最后一句话让黄尊素听得很舒服。
这已经是郑海珠今天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看中科举了,好比对着鲁班夸赞做木匠才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体面之事。
黄尊素嘴角往上噙了噙:“孙元化,此公很有名。他就是上海县人,才高思慧,五年前便中了举人,但他与传教士们过从甚密,耽误了制艺,进士二次不中,现在倒的确投在徐翰林门下。”
郑海珠心道,那就对了,时间线没记岔,这人我也要。
孙元化呀,晚明以举人、而非进士之身官居二品的人,能有几个?
何况后来他巡抚登来时,对辽将还是不错的,发生关宁铁骑胖揍东江战魂那样的晚明第一内斗丑闻,也不好过分怪他判断有误。
徐光启的门人,东江镇的同情者,打建奴的鹰派,这样的人,怎能不到我的碗里来?
郑海珠于是恳切地望着黄尊素:“那就请黄老爷,也帮着请询徐翰林,孙老爷可否来指教一二。”
……
风里有一丝清凉之意了。
即使靠近打铁坊,卢象升也觉得,额头与面颊,都在初秋微风的轻拂下,没有了躁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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