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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太阳日464（第2页）

“好吧。不过还是请你千万小心。那就切回公频出发吧。”

蜓蜓并没有奔跑，不过她还是以不紧不慢的步行速度爬上了斜坡走向冲刷沟道的右侧。莓莓跃上岩架——几乎与她自己一般高——从左边出发上行，开始考察地势坡度，可供车辆活动的空间，等等等等。有点奇怪的是这一侧见不到多少石块；冲刷出这一峡谷的洪水，以及他们在千方百计尝试避开的岩土冲蚀作用一定是把它们统统冲刷到了河谷下游，令可怜无辜的坠机幸存者们深受其害。

过了半小时之后蜓蜓在频率上汇报道，“奉命按时返回飞船。这一侧是有一条通路，不过挺窄的。而且光是让漫游车攀上第一段就有不少麻烦。”

“收到。”莓莓也回复道，“这一侧的道路要开阔清爽得多，而且通道的坡度会平缓过渡与河谷上层完美对接。我再往回走一点看看有没有条能让漫游车爬上主通道两侧的路。”

“飞火呼叫。西侧通道行不通。通道又深又窄，而且还堆满了石块。要是我们打算从这边穿过的话每天可能最多只能走一千米。我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明白。”莓莓重复道，“一小时之后见。”

她停下脚步，开始环顾她周围的山坡。这里的地面与她目前为止所见过的大多数其他火星地表看起来都有所不同。光是色调就不一样——比如这里的橘黄色并非常见火星尘土的那种颜色，而是像马镇周边那些农场土路上一般会见到的那种再平常不过的普通红土。这一种色调并没有在这颗星球上居住区附近的任何地方出现过。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随着这条橘黄色小径行走片刻，仿佛就能来到香甜苹果园一旁的金黄丰收农场……

……她的思绪仅仅是在那短短一瞬从眼下的任务游离到了思乡之情，却在脑中扯开了一道任由情绪喷涌而出的豁口。

几个月以来她终于首次完整意识到了自己肩头正扛着怎样的责任重担，面对着多么严峻的危险，突如其来的一阵惶恐汹涌淹没了她。她还在着眼于任务时都还是一切如常，可现在一旦停顿下来回想起重回马镇生活的日常情景，在她远离群体独处的此时此刻，这种情绪又使她的内心回归了典型的马镇居民模式，连带他们稍有动静就立刻惊慌失措的情绪失控都能完美复刻。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同一时间接收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根本就不该干这件事的！我都不清楚自己在干嘛！公主啊，快来救救我们吧！不管哪位公主都行！就连凝心雪儿我都能接受！别把这堆事都交给我负责啊！！！

她侧身翻倒在地，身上太空服摩擦着谷底堆积的松散尘土，任由自己蜷成一团默默熬过突然发作的失心疯。其实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不过她早就摸清楚了自己的症状——心率加速，流泪不止，以及阵阵袭来的恐惧与羞耻。再撑几分钟就会好的，她内心那一部分与狂风骤雨隔离开的理智自我安慰道，不如由它去疯好了，最后自然会消停下来让她重新夺回自我控制权。如果要在现在这种无处转移注意力的情况下试图立刻压制住冲动的情绪与其对抗，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拖延时间徒增痛苦。

然而无线电的另一头并没有给她留多少喘息的时间。“莓莓，星光呼叫。约翰森回复说抱歉提供了错误的信息。河谷表面的颜色导致他们很难识别出地形地貌，仅有一米高的崖壁更是在挑战他们在轨影像可视分辨率的极限。他们认为你会直接从左边走绕过冲蚀地带。”

在她内心的恐惧与焦虑仍在翻江倒海时，莓莓发觉自己的语气竟能保持如此的平静，不免有几分惊讶。“那行吧，看来我们就得这么办了。”她回答道，“如果我们能爬到冲蚀面之上的话，有一片连续几千米都几乎没有岩石的宽阔平面可供我们行驶。不过想办法爬上去才是最大的难点。”

“这个倒不用着急，”星光答道，“NASA他们派马克出去加长EVA了。他们要他给高原的岩层尽可能全部拍照记录下来。我记得约翰森好像提到了什么黏土还有……硅酸盐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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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酸盐？”莓莓把注意力集中在对话上，紧紧抓住让她重归理智的救命稻草，“就像洞穴里的那种吗？马克之前不是说过洞穴是由百万年间溶解的矿物质沉积形成之类的话吗？也许这里就是那些矿物质的来源。”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马克也插了句嘴，“我这边没看到左边有能让我尝试开着移动房车往上爬的离开主通道的平直路线。那个岩架够不够脆？”

“看起来还有点结实，”莓莓答道，“不过应该足够让我破开一道斜坡。”很好。有事情能让我干了。陆马最擅长的就是破开岩石。只要有活让我干就好。

“半条坡道就足够了。漫游车按设计是能穿越半米高的障碍物的。那条沟左侧有没有足够空间可以开车向上翻越？”

“也许吧。总之需要小心驾驶。要是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直接绕开。”

“回来的路上如果发现什么好办法的话就告诉我。我再过半小时就回来吃午饭。蜓蜓已经回来了。”

那么快？她一定是直接跑回去的。“半小时之内就下来。”她回应道，“我要再仔细检查一下这边，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放弃从这里往上行驶的方案。”

嘿，她又是四蹄着地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她的情绪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她总算又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了。每只马指望的都是我。我必须完成我的职责。我们的职责。每天——每个太阳日——都要一步一步来。扎实迈出每一次的七十千米，今天例外。我们一定会抵达目标。

光凭我在这颗星球上的付出与牺牲，他们也该踏马给我配上独角与翅膀。

虽然没有任何效果，她还是下意识甩了甩身子尝试抖下自己太空服上沾染的尘土。樱桃莓莓漫步起来，接着过渡到小步快跑，而后自马沃斯谷侧坡奔驰而下，疑虑与畏惧烟消云散，又显露出那属于铁胆导弹马的精气神来。

改日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