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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自戈壁重逢之后,自深夜遇险之后,贺七娘在方砚清身上所隐隐感知到的违和感,在此刻得到了一个最终的答案。
哪有什么疯病啊?方砚清他根本,从一开始就骗了她啊!
他在她面前所刻意隐藏起来的,压根儿就不单单只有他的身份,他的本性那么简单。
他甚至在一开始,就是存心仿着许瑜的言行举止来接触她的啊!
可是,为什么呢?方砚清又是从哪里得知贺七娘这样一个人存在的呢?他又为何,要刻意学着许瑜的样子来接触她?
越来越多的疑惑,浮现在贺七娘的脑海之中。
许瑜前往东都时她为他新制的青衫,许瑜为她亲手雕刻的木簪,离开之后再未回来的许瑜,东都所来、突然中断又突然续上的书信......
好像,好像那时她曾在婶子她们的打趣中抱怨,若许瑜再不来信,她就锁了门直接冲去东都收拾他。
那时,方砚清在不在?那片余光中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是不是属于他?
贺七娘思绪纷杂,越想越觉得喘不上气。
一会儿,她脑子里满是“定是我多想了,若方砚清存了害人之心,那他为何前世还要一路护送我去东都?再说,好歹她前世也曾与许瑜成婚圆房,这总做不得假吧”的想法。
一会儿,她的脑子里又满是“方砚清究竟为何要伪装成和许瑜差不多的性子?若许瑜没有出事,那她前世抵达东都之后,隐隐觉着的那些奇怪别扭之处又是为何”的念头。
笑着笑着,她头痛欲裂地将脸埋进膝头。
贺七娘藏起脸,却又死死咬住右手的虎口。她借着这抹痛意,逼迫自己清醒地回忆两世与方砚清相处的所有细节。
可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贺七娘被笼于这满屋的青竹暗香之中,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恍觉,她好似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坠入一片挣脱不得的密网。
贺七娘被丝丝绕绕地缠住,在无知无觉间落入网中。却连织网之人到底是谁,又所求为何都搞不清楚。
朦胧模糊的视线,不巧触及跌落在她脚边的银色插梳。灵动的鹦鹉上,幽兰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出如水波一般的光。
那水纹在她眼底**漾不休,也让贺七娘抬手,一点一点拂去眼下笑出的泪,落在插梳上头的目光,逐渐变得岑寂清冷。
将膝上的裘衣随意丢上火炕边沿,贺七娘木着脸,探手捡过插梳,连同那根刻了朱槿花的木簪子一道收进了她的衣襟里。
右手抚上鬓边,她面无表情地将脸颊旁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撑着火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视线扫过屋内属于方砚清的痕迹,她眼底迅速闪过冷峭,继而收敛。
若无其事地弯下腰,贺七娘将收拾出来的酒坛一个个搬去储酒的屋子。
长柄竹勺尤带一抹青色,琼浆沥沥落下,在酒坛中漾出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分好酒,在一一封坛。
贺七娘一脸麻木地做着这些她早已烂熟于心的活计,一举一动,恰似被人提在手中的木人傀儡,全然没有丁点生气。
做完这一切,她也没的精力再做旁的。
默默回了屋子,贺七娘坐上炕。将衣襟里的木簪子和插梳取出,并排放好,搁在临窗放了铜镜的矮几上。
稍稍后退,她将双腿蜷起,又用双手环住膝盖,将下巴靠在上头,静静望着那无论是材质,还是精细程度都天差地别的两样饰物。
院内,时不时传来来宝听到巷内路人行走后的吠叫,就连那头跟了她许久的驴子,也会时不时凑热闹般叫上几声。
随着天色变换,间或还有邻舍将水桶投入水井的噗通声响,混有灶间油锅嗤啦,铁铲翻动的声音隐隐传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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