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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一个声音传来,陈实和李天青看去,是七八个年轻人,书生装束,光鲜却不张扬,都是意气风发,青春年少之辈,远远的向李天青招手。李天青应了一声,悄声道:“是我李家的人。叫我的是李隽,四叔的次子,对我颇为照顾。他们叫我多半有事,我过去一趟。”陈实点头。李天青跑了过去,李隽笑道:“天青,我们这些兄弟刚到新乡,人生地不熟,多有不便,不知有何玩耍的地方。你毕竟来过,不如带我们转转。”李天青为难道:“我上次来也是去乡下,并未来过县城。”李隽道:“无非找个观景喝茶的地方。你适才与人说话,是本地人么?你去问问便是。”李天青又跑了回来,把事情说了,陈实道:“我前几日逛夜市,路过城中的清渠河,见河中有画舫,多半可以观景喝茶。不过天青,我观他们对你呼来唤去,并未把你当成亲兄弟,反倒像是下人。”李天青道:“我回来再跟你说。”他又匆匆跑过去,向李隽等人说了画舫的事情,李隽询问其他兄弟姐妹的意思,众人纷纷笑道:“无非是新到一地,欣赏景致,寻个僻静雅致的地方而已。就画舫上罢。”李隽点头,道:“有劳天青了。适才那个是你朋友么?一起叫上吧。有本地人带路,省些事。”李天青称是,过来叫上陈实,带着众人向清渠河走去。李天青悄声道:“我在李家是偏房庶出,妾生的儿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在府上的地位还不如得宠的丫鬟。这次若非发现大明宝船立了功,只怕他们连搭理也不会搭理我。”陈实笑道:“那么呆在李家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去乾阳山,好歹做个山大王,在乡里说一没人敢说二。”李天青叹了口气:“生在世家,身不由己。”说话之间他们来到清渠河码头,唤来一艘画舫,河水倒也干净,画舫上绘有风符,可以激发,让画舫顺风而行,很是方便。船家是父女俩,父亲掌舵,女儿则忙前忙后,帮忙烧茶沏茶,很是殷勤。李家的几位公子见这女孩生得俊俏,便调笑两句,怎料这女子泼辣,满嘴荤的素的,把几个李家公子臊得满脸通红。众人哈哈大笑,看着画舫驶入清渠河中。“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李隽感慨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奈,道,“这大明江山,风景如画,可惜朝纲不振,当权者多酒囊饭袋之辈,上下沆瀣一气,以至于邪祟横行,辜负了这如画江山,辜负了这黎民百姓。就这世道,何来清渠?没有清渠,何来活水?水不活,焉有鱼龙舞?”他此言一出,众人也都有颇多感触。陈实不禁侧目,向他看来,心道:“这位李隽公子,倒是看得清时弊。”李正清是李孝正的四子,道:“二哥所言极是。只是世道如此,你我虽有革弊之心,但无权无势,又能奈何?”他们纷纷叹息。李隽长吟:“空悲切,白了少年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可叹,可叹!倘若我能进入朝堂,必将扫荡环宇,革除朝廷的顽疾,推行古法,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众人纷纷赞好,陈实也跟着赞叹,向李天青道:“李家多是有识之士,令人钦佩,比赵家厉害多了。”他杀了很多赵家人,对赵家子弟是什么德行极为了解。李天青笑而不语。画舫上,众人慷慨激昂,多有悲歌,感慨这世间民生多苦,而朝堂却多是无情之辈,叹有心无力,无法改变这时局。陈实心中对李隽等人愈发钦佩,正在此时,李隽向船姑道:“伱这城中有瘦马否?”船姑纳闷:“何谓瘦马?”李隽略微尴尬,悄声道:“就是年纪小的妓女。”船姑笑道:“原来公子们要狎妓呀。适才说得那般正气,我还以为公子们不打算玩呢,所以没有往青楼去。我们这船便是直达青楼的,不过多是夜间去玩,白天的很少。公子们稍待,容我调头。阿爹,他们不是正经书生哩,调头去青楼。”画舫调头,向青楼驶去。众人都松了口气,有说有笑起来。偶尔说一句时弊,也很快被人叉开,众人又聊起瘦马,言语中不乏有粗鄙之语。陈实只觉怪诞,无法将这些人与适才的慷慨悲歌之人联系起来。待来到青楼,船家泊船,便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纷纷在楼上推开窗,探头向下张望,衣着清爽,莺歌燕舞,纷纷舞着手绢让大爷上去。众人色与魂授,提着衣角,慌忙上岸。船姑连忙道:“还未付船钱!”“天青,你来付钱!”李隽第一个冲入青楼,高声道。众人涌入青楼之中,搂着美人把酒言欢,过了片刻不知他们又触动哪根神经,痛贬朝政,忧国忧民,然后手便探入美人怀中,声色犬马。又过不久,众人狼狈跑出青楼,后面老鸨和龟公追撵着喝骂道:“没钱逛什么窑子?回家玩自己个罢!”众人又羞又怒,抱头鼠窜。李隽道:“天青,你身上有银钱么?”李天青摇头道:“我每月才几两银子,哪里够使?”一众李家公子无颜回到画舫上,悻悻离去,最终还是陈实付了船钱。李天青也打算上岸,陈实摇头,道:“船家,开船。”两人来到船头,陈实看着岸上穿梭交织的人群,过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李天青很是尴尬,但紧跟着也笑出声来。“这便是清流,善于议论,而无本事,多逞口舌之利。”李天青笑道,“你若是到省城,五十省不论哪个省,多是这样的清流。你适才说他们是有识之士,我就知道你没有遇到过,所以没有接话。”陈实笑道:“如今我算是见识了。天下之士,若多是如此,那么我不仅可以回乾阳山做老爷,整个西牛新洲的老爷,我也尽可以做得!”他胸中生出一股豪气。回黄坡村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便做整个天下的老爷!李天青摇头道:“世阀之家,虽然有很多这样的酒囊饭袋,但也有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之辈。想做西牛新洲的老爷,岂是那么容易办到?”陈实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莫非就是这个奋发图强之辈?”李天青淡淡道:“我回家之后,潜心修行,精勇猛进,终于在不日前修成金丹。金丹成就,李家便无人惦挂着我的紫玉神胎,从此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的脑后,神龛光芒灿灿,中央坐一神胎,微微开口,便见一粒青色神丹飞出,光芒映照,四周空气如同清水,波光荡漾,画舫如同在水中穿梭。陈实气势如同猛虎,盯着他,道:“天青,你有野心,从你的话语中我听出这一点。”李天青身子瘦弱,微笑道:“我生为男子,自当有所抱负。小十,你虽然文武双全,此次必然考中秀才,但你没有神胎,就算能得到神胎,只怕也会被人惦记上。你难逃此劫,而我却可以步步先机,走在你的前头。”陈实微微一笑:“金丹么?我虽然没有神胎,但也修成了。”他的气息突然暴涨,体内丹元之宫,火海升腾,金丹宛如一轮太阳,照耀五脏六腑,炼脉、气、血、精、骨、髓、形、神,七返,八变,九还。李天青看着他,如同看着一轮朝日,正自从海中升起。他的金丹令画舫如行驶在水底,而陈实便是初升骄阳!李天青身躯微震,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道:“你怎么修成的?”陈实得意洋洋:“你以为你修成金丹,便可以爬到我前头去?我以身为神胎,炼就圣胎之体,终于突破,身中气血炼玄丹!”李天青哼了一声:“旁门左道!我比你多出一个神胎,便是比你多出一个境界!”他迈开脚步,一步跨出,落在水面上,脚下不停,疾驰如飞,竟在水上踏波而去!“小十,来,让你见识一下金丹正宗!”他修成金丹,意气风发,竟向陈实发起挑战,顷刻间便奔出十多丈。他的金丹悬在头顶,丹中神光映照,压得水面微沉,凹陷下去,却将他的身形托起,凌波而行,如履平地!陈实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赞叹:“不愧是世家,金丹运炼之上,的确胜过我良多!”他正欲跳到河面上,突然被船姑抓住衣袖:“还没付钱呢!”陈实哈哈一笑,丢下一两银子。“不用找了!”他迈步跨出,脚步落在河面上,体内金丹运炼,气血灌入双腿,落在水面上时,水面轰然炸开!陈实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但见一道身影如箭,所过之处,水面不断炸开,直奔李天青而去!李天青在水面上奔行,忽如鸿雁翻身,六道无形玉轮自身下飞出,上下左右,快快慢慢,奔袭陈实!陈实手掐剑诀,剑诀或斩或挑,连续变化,一道道无形剑气将六道玉轮斩断,另一只手一拳轰出,河面上风浪大作,狂风卷着大浪,向李天青迎面扑下!李天青金丹护体,从大浪中穿过,破浪前行,周身玉轮旋转,迎上陈实打出的一拳。两人气血激荡,河面大浪陡然炸开,浪花之中,陈实穿过水幕,翻身落在石桥上,向下看去,但见河水悠悠,李天青站在河面上,正自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陈实鼓动金丹,正欲从桥上奔袭下来,却见清渠河中一艘艘小船画舫东倒西歪,船夫和船姑破口大骂,很是难听,急忙打消这个念头,吹着口哨离去。李天青还待应对他的奔袭,却见陈实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迈着步子远去,正自诧异,只见一艘小船从他身边晃晃悠悠的驶过,船上的老船夫冲他叫道:“死脑壳,你先人掉水里喽!炸炸炸,炸个大王八!”他的话带着乡音,李天青一时没听懂,待回过味来,不由脸色涨红,慌忙上岸。他正欲去寻陈实,却见四叔李孝正等人向这边走来,只好打消与陈实分个胜负的念头。文试武试之后,须得等待放榜,前后要有几日。放榜之后,才是神降大祭。陈实在城里也是无所事事,索性回到黄坡村。“小十考秀才回来了啊?考中了么?”五竹老太太站在路边,看到陈实,不由露出讨好似的笑容,招呼道,“小十来地里吃西瓜。”陈实笑道:“还有几日才放榜呢。”五竹老太太把西瓜踢回地里,像是没有看到他。陈实回村,来到黄土岗上来见朱秀才,朱秀才连忙询问考题,陈实如实相告。“这题我讲过!”朱秀才兴奋道,“包过,包过!你别担心,稳中!”陈实也很是兴奋,道:“我也觉得包过!我刚才给爷爷上香,爷爷坟头都冒烟了!”他想了想,又连忙取出香火,祭拜干娘,上香之后,他正欲和朱秀才说话,突然石碑上的光芒如水般流淌,一道流光从碑中射出,没入他的脑后!陈实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心知不妙,急忙睁眼,但见四周还是漆黑无比,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柳树,干娘,朱秀才,狗子,黄坡村,乾阳山,统统消失!“撞邪了?”陈实诧异,“如今还有邪胆敢撞我?”这时,他眼前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他静静等候,但见亮光如同黑暗中晕染的白色墨汁,渐渐扩张,只是光亮还有些沙质感,仿佛他面前的空间是有白色和黑色的沙粒组成的一般。这奇特的空间中,竟矗立着一座庙宇。庙宇不大,没有院子,孤零零一座殿堂,高约一丈七八,宽两丈有余,门前三层台阶,两根朱红色柱子,尽显老旧古朴。屋顶铺的是琉璃瓦,层层迭迭,屋脊上也没有仙人走兽和龙头。陈实来到跟前,只见柱子上有文字,分为左右,写道:承天效法,天相地象俱是我像吾性自足,求神求鬼不如求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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