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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在那里再转一次车,才能到此行的目的地——蜀都。
舒瑾城师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著名人类学大师弗朗兹·布朗,在文化人类学,语言学,历史学和考古学方面都颇有造诣。
她这些年来跟着布朗走南闯北,入得了丛林,挖得了土方,练就了一身本领的同时也颇得布朗赏识,他甚至主动邀请这个华人女孩留在伦敦大学任教。
可舒瑾城婉拒了。
前世她病骨支离,悔不当初,心心念念地是远隔万里、陷于敌贼炮火的华夏;这一世,她总要为自己、为梦想、为国家的强大重活一回。
话可以很大,落眼必在实处,她便将目光放在了祖国的西南边疆。
近百年来,华夏由自视甚高的天朝上国变成了列强虎视眈眈下的一块肥肉,而边疆,就是列强势力渗透的重点区域。可是因为长久的地理、语言、文化阻隔,加之汉人对边境少数民族固有的成见和歧视,边疆研究在国内还是一个崭新的学科,一块学术界可有可无的点缀。
重活一世的舒瑾城知道,将来战事燃起,西南边疆会成为祖国的大后方,如果继续无视边境,终会酿成大患。
因此,当她机缘巧合得到探险日记后,便立刻联系西川边疆研究会,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回国调查了。
那万丈之巅的苍茫白雪,那峡谷深陷的怒腾大江,那神秘而古老的宗教与文化,都是舒瑾城心中魂牵梦萦的瑰宝。
回国的火车票是布朗教授慷慨的馈赠,她自己则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三等车厢里到处是活鸡活鸭活小孩,舒瑾城被挤得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连脸上都盖了个小孩的黑掌印。好不容易熬到郑州站,她也只住最简陋的栈房,这下浑如掉进了个跳蚤窝,第二天挤车时,身上已经多了两个大黑眼圈和好些红痒的小包。
所以,当舒瑾城拎着两个大箱子出现在西川边疆研究会门口的时候,心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不过……
看着边疆研究会那掉漆的暗红色旧木牌,黄土夯实的小院落,仿佛从前清开始就没修缮过的破平房,舒瑾城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这鬼地方,怕是连自来水都没有。
一个穿着黑蓝布衫的老头子忙不迭地接了她,帮她拎行李,一边说:“这位就是国外回来的舒小姐吧,一看就是个学问好高的大美女。我姓王,是瞿先生雇的门房,你叫我老王就行。瞿先生还在木喀那头测绘地图,没得两三个月怕回不来。我听说舒小姐是从国外回来的,肯定很累了,赶紧去屋子里头休息下,我帮你都收拾好了。”
老王看上去六七十岁了,半颗门牙断了,讲话漏风,再加上浓厚的西南官话口音,舒瑾城竖着耳朵反应了半天,才听懂了,然后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头手里提着舒瑾城的行李,只能摆头,“瞿先生请我来不就是干这个嘛!你先休息的巴适了,然后整饭,我今天做了酸辣鸡脚爪爪和红烧鱼摆摆。”
啃了两天干馒头的舒瑾城咽了口口水,道:“不用休息了,我把行李放好,这就来吃饭。”
———————————
在蜀都的第一天,舒瑾城睡得很不安宁。
她是很少做噩梦的。近年来,更是干脆好梦、坏梦一概不做,只要入睡便跌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封死的纱窗让房间太过闷热,还是因为脆弱的木板床一翻身就咯吱乱响、四处落灰,她在来到蜀都的第一晚就做起了噩梦。
其实那也不算是噩梦了。
因为,梦是从一片久违的朱红色开始的,那是她家老宅的院墙,是童年里最鲜艳的颜色。
小时候,大哥陪她玩耍,她便坐在秋千椅上,让古旧的红墙碧瓦在视线中起起落落。偶尔抬头,春日湛蓝的天空上,会有几点纸鸢遥遥飘**。而如果她**得烦了,便会跳在落满了桃花的草地上,喝一杯丫鬟叠翠端上的新茶。
那时,她还是北平舒家的大小姐,后来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年少留德的新式女郎。除了母亲早逝外,她的人生没有任何不完满的地方。
直到遇见了张泽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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