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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怕。”李岁眼眶都染红了一圈,嘴上还不肯露半分怯:“我才不像你一样怂。”
“要哭不哭的,”撄宁拿帕子胡乱给他抹了把脸,没什么好气儿的嘟囔:“丑死了。”
她这个嫌弃的语气是跟宋谏之学的,七分像,就够扎透孩子心了。
李岁抽抽鼻子,鼓着脸更不肯开口了,直到撄宁的指腹轻轻蹭到他眼尾,他才扛不住,吐出一句:“他们说给我五两银子的,但我不认识他们,就是在街上碰到的。”
他两日没吃饭了,五两银子不光能买包子,还能给阿爹抓药。
李岁鼓着脸咬着牙,极有骨气的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卖可怜,不管怎么样,打人是不对的,他心里知道。
撄宁对上他那双起了雾的眼睛,一手托着下巴,小声嘀咕:“可你是从盐井来的,怎么不认识……”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到,此番回泸州的一大原因便是查私盐,后半句话囫囵吞回了肚子里。她倒不是觉得这小娃娃在骗人,只是下意识接了一句。
李岁瞪大眼望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诧异已经将他心思卖了个彻底。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恩师就在身后,撄宁虽然有些得意,但也不敢卖弄的太过,她依样学样的放了钩子,冲李岁招招手,等孩子按捺不住好奇凑到她面前,小声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但等下我问的问题,你都要老实回答,成交吗?”
李岁鼓着脸略一思索,而后轻轻点了下头,眸中藏着点兴奋,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大人做交易。
再犟也只是个孩子。
撄宁指着他手背上的白霜似泛白的皮肤,逐一剖析道:“和盐作伴久了,皮肤就会渍的泛白,盐井里做工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这样。”
“还有,你身上还有股黏土味道,海盐井边呆久了,这味儿甩都甩不掉。”
李岁听到这儿,抬手闻了闻,目光中闪烁着不安。
“你闻不出来的,习惯了,而且,姐姐我鼻子灵。”撄宁仰着脸,嘴角带了点笑。
李岁却不复刚才隐隐的雀跃,先是望着她,没两息便垂下眼,门牙在唇上碾了又碾,咬住泛白的一块死皮。
最后,他抬眸看了撄宁一眼,有些不明显的担忧,小小声问了一句:“你是从那儿逃出来的吗?”
撄宁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岁一双圆眼睛里噙着泪,他努力瞪大了眼,不让那泪珠掉下来,声调更加小心:“还是跟我一样,被扔出来的?”
问完他好似自言自语的念叨:“我高烧了四天,那些人以为我治不好了,留着也只能多吃两天白饭,就趁我阿爹上工把我扔到了乱葬岗,不过我命大,自己好啦。”
李岁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扬,见撄宁没有反应,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你是不是想起不高兴的事儿了?”
他装的再硬气,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听撄宁讲的有条有理,权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遭过罪受过苦,小心的连眉毛都拧了起来。
撄宁喉头一梗,难受的失了语,她没想过自己卖弄机灵下套子,正好戳中了这孩子受过的苦,而他,还在担忧自己。
她眨眨眼掩饰住自己的难过,好一会儿,长长的呼了口气,才有力气继续开口:“我没去过盐井,是听我阿耶说的。”
李岁呆呆的点了下头,澄澈的眼眸跟撄宁对望,眼底倒映出松了口气的开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头一回弯起唇,露出点天真的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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