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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霁眸色骤冷,玉衡铮然出鞘,于半空中破出一道清啸,剑身玄黑,却见不到半分剑光,钟楚晚悬空的身体应声下落,被白霁一揽腰身接住,顺势抱起,脚尖一点向门前掠去,她于黑暗中行走甚久,双目已能适应这点几可忽视的微光,方才斩断悬吊钟楚晚之物时,她分明见到石柱顶端有异物附着,一团团如磨盘大小,灰白椭圆,形似虫茧,其中一枚垂下几缕丝线,正牵系在钟楚晚身上,有干细的黑色枝子自虫茧内慢慢向外伸出,应当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破茧而出,只是看其端倪,内里的物事是不会羽化成蝶了。
白霁动作极快,转眼便已冲至门前,正欲伸手推门,顶头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细响,白霁飘然向旁避开,一团牛犊大小的深黑东西自两人头顶倏然砸下,砰的一声,落地后竟倏地支出八条长腿,飞快舞动着向两人爬来,口中吱吱乱叫,硕大圆润的腹上生满细毛,头顶却不生目,取而代之的是八根细长锋锐的尖刺,一看便能轻易将人身体贯穿。
第一只蜘蛛下落仿佛拉响了什么信号,远近各处不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沙沙”接近的爬行声迅而密集,听得人浑身发冷,白霁一手揽着钟楚晚腰身,单手执剑削斩,玉衡虽不以锋利见长,却也可轻易破左长老护体真气,然而此时击在蛛身的黑甲上,竟在黑暗中迸出一溜火花,只在上面留下浅浅一道印记。
白霁支撑片刻,便知剑刃无法伤及这些怪物,万劫山下不知是甚么幽冥洞府,各类异物层出不穷,简直开大会般,一边想着,左手已将钟楚晚稳妥放下,护于自己身后,低声同她道:“开门,出去。”
这次白霁未叫钟楚晚闭眼,钟楚晚便近在咫尺地将这些东西都收入了眼底,她第一次见到这等肥硕丑陋的虫子,惊恐得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好在她虽胆小却不愚钝,心里晓得轻重缓急,靠门低喘了两声,硬撑起软弱无力的身子,依言去推那扇石门,只是心里虽焦急紧迫,身体却依然是那副身体,丝毫不懂武艺,自然也没什么力气,钟楚晚双手抵在门上,直用出了吃奶的气力,也只能将那扇石门一寸寸地推动。
白霁分神回眸一瞥,便知这人短时之内推不开门,然而身前的怪物却不等人,数十只蜘蛛左突右刺,眼见已拦不住了,那些尖刺太过细长,难以躲闪,何况她还需顾护着身后的钟楚晚,应对起来更是捉襟见肘。
白霁手腕一转,挥剑下劈,拦腰将两根刺向她胸腹的尖刺斩断,断面处未见淌血,蜘蛛亦似没有感觉般接着向她顶来,白霁心念一动,横剑平削,将身前怪物击退,忽然凌空跃起,踏着柱子落到墓室中央,直接挥掌将半根柱子震碎,墓室中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原本聚于门前团团乱转的怪蛛立即争抢着涌到墓室中央,尖叫着想要将猎物撕碎,白霁见行之有效,便自效仿前法,不断于石柱间腾挪,或拨飞石块,弄出声响,引得那些东西东一团西一阵地四处乱转。
这边钟楚晚使尽全力推门,亦注意到了白霁意图,尽量不制造出多余杂音,如此又过了片刻,门扇间的空隙终于可容一人通过,钟楚晚来不及松气,站在门口用力向白霁的方向挥动手臂,只怕她看不见自己,白霁余光瞥见,微微叹了口气,剑尖挑起一枚碎石向墓室深处射去,脚下一点柱身,无声在半空中转了方向,轻飘飘落在钟楚晚身前,拉着她闪身进入门内,反手便将石门阖了上。
两人才始脱离险境,钟楚晚于漆黑中半俯下身子,低声喘息一阵,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愈笑愈觉轻松,一双清澈平和的眸子里泛点微光,好似倒映出漫天星辰,白霁与之对视,不由微微出神一瞬,听着对方语调和软地同她道:“小白,你好厉害啊。”
白霁注视着钟楚晚双眼,久久沉默不语,她自小便极少与人接触,却是映雪宫中最具天分的弟子,最被宫主看重,最被委以重望,所受的苛责指摘亦是最多,外人看她风光,近几年更是远超其他门派后起之秀,与洛渊并称“白洛”,清霜胧月,见者无不称叹,故而自她记事起,至今已见识过无数张嘴中吐出对她的评价,或褒或贬,或嫉或叹,听得愈多,心中便愈是淡漠,世人委身红尘,只靠旁观评判着外人抱成一团,所谓风言风语,皆道与己无关,她看得太明白,是以如今却不明白,望入钟楚晚双眼时,内心里一丝欣然的悸动,究竟是甚么感受。
良久,白霁长睫微抬,低低道了声:“走罢”,迈步向前走去,只是将踏出第一步,脚下便是一沉,左脚微微下陷,破空之声随之自两侧传来,几乎同时,白霁身体已作出反应,左手扶上钟楚晚腰间,迅速挟她向前掠去,身后“叮当”碰撞之声不断传来,一路紧随。
白霁知晓自己一时失神踩中机关,尚未来得及思索下一步当如何行进,右脚触地处又是一矮,地面瞬间陷落了下去,白霁一手环抱钟楚晚,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两人便一同落了下去。
陷落的坑洞不深,白霁一眼便能望见坑底密集竖立的森然白刃,电光火石间右手已然握住玉衡剑柄,反手将其插入洞壁之中,剑身带起一路火花向下,最终堪堪停留在刀尖上方不足一寸之处。
惊变不过瞬息,钟楚晚显然尚未反应过当前状况,被人揽在怀里,一脸懵然地看向白霁。
白霁看清钟楚晚面上神色,长睫微微颤动,竟破天荒地玩笑了一句,“看来我并非十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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